人在成長中不斷變遷,有的性格、有的愛好、有的懼怕的東西。
還是孩子時,對小昆蟲一物沒甚反應,看到碰到不以為然,更試過捉來甲蟲陪玩,津津樂道。
然而漸漸長大,多聽得昆蟲身上攜帶料不著的細菌,視覺喜惡又逐步定形,老遠掠影不要緊,每逢於
記錄片中窺視微觀距離上抓動的面龐、甩抖的觸角肢體,則不得要領。
莫論蟑螂大毛蟲,連蝴蝶蟻子都受不來,怕髒怕醜陋的念頭,彷彿經歷過哪道被遺忘的陰影,總是牢
牢釘在腦袋內。
對某物的認識和體會往往影響心底感覺。
只要察覺到其存在,甚或與自己共處一室,馬上聞風色聲、驚惶失措。
曾有一只巨蟬闖進居所,在牠慌亂喊叫之餘,筆者亦嚇得差一點屎淋尿瀨。
(抱歉形容得缺乏儀態,無奈確是當時情況。)
正所謂牠有牠四處竄飛,我有我五角逃掩,幸筆者與家人同住,處理的工作才不致落到自己身上。
說來,這也是筆者相信日後不能獨居之原因,恐防每臨此大敵,筆者蓋過頭的大被從此翻不過來,窒息而亡。
可文首所指,人一直長大,卻是永不出錯。
歷練歲月,連同思想亦略有洗改。
近年想法自某日煥然更新,泛起一種到底是人類入侵其領土,還是人類被牠們入侵領土的提醒。
從前憎厭不請自來的牠們,是為著被侵擾打搞的固有想法,但那刻突發緒念,大自然原是平等一體,各佔一方,相安無事,不是人類大興土木,舉建水泥石鋼之城市,野外昆蟲物種也不需閒來穿插經過當中。
既然牠們多年看著人類擴展,卻無能為力阻止,人類對待牠們又是否需要如遇宿敵?
當然惶蟲白蟻等會得令人類安全陷入嚴峻光景的又難免不另作別論,比對野外物種間,都存在同樣情況──萬物公平是一議題,保護、留存自身物種的必要又作一議題吧!
不過新的觀點倒是深刻了。
現在每逢有蛾兒飛進,筆者也發展出共存的意識,由原本逼迫自己強裝視而不見,到眼下能湊近欣賞其亮晶眼睛、翅上隱蔽艷彩的悠然,實覺美事。
唯習慣以後,就連蛾兒將近生命盡頭一刻,筆者親睹的機會都多了。
牠們壽命不長,或許進來安歇之前都已盡繁衍之力,故純粹找個舒息位置、長眠。
記得尤讓筆者懷念的,是一只米白色,碎碎花紋的大蛾兒。
進來歇腳三兩天後,只見牠已由矮低的牆腳掉落地板,縱然竭力盤旋,都再飛不返高處,筆者多番以為牠的生命已燃燒殆盡,可伸手輕撫之時,又見意志壯強,仍抖動一下雙翅,略略移動身軀以示寶貴的靈魂尚在無恙。
筆者幫不上什麼忙,只好找來一頁雜誌紙,將牠輕捧起放置角落,以免走動間誤踏踐到,給牠傷害。
那天晚上回家,家人指下午時已發現其真正長眠,雖不至像寵物般安葬,也算安好包裹後才處理掉。
怪筆者性格情緒化,事無大小都能有所波動,故聽得消息一刻,確是有點感傷的。
也許是磁場,抑或像剛開張麵店一般「口碑戶傳」關係,筆者家中不時亦會出現三兩只來自不同地方不同種類的蛾兒,在此作客歇息。
或作度其晚年之地,或作再飛往他方覓食、繁殖下代的稍休之站。
對年紀長大了的(莞爾)筆者而言,不覺妨礙影響之餘,對能為我家添一點生氣的蛾兒更是歡迎享受。
畢竟,在各自縱橫交錯複雜的生命軌道上,要讓兩方相遇,不論物種,相信也有其特別的原因,和不易尋得的緣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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